11月16日，“中美民众对话2025”（U.S.-China People’s Dialogue 2025）在洛杉矶帕萨迪纳朗廷亨廷顿酒店（The Langham Huntington, Pasadena）举行媒体吹风会，标志着这场为期三天的人文对话活动正式拉开帷幕。本次活动由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nd Strategy at Tsinghua University，简称CISS）与美国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National Committee on U.S.-China Relations）共同发起，旨在构建一个持续、务实的中美民间交流平台，推动两国社会在分歧中凝聚共识，被定位为“中美民间交流的重要平台”。
自2023年启动以来，“中美民众对话”已先后在纽约和北京成功举办两届，对话主题分别围绕“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理念”和“探寻前行之路”展开。第三届对话选址洛杉矶，以“弥合分歧，寻求共识”为主题，在延续前两届精神的基础上，进一步聚焦于当前复杂地缘政治背景下中美双方可实现的合作路径。
与往年相比，本届对话在形式上进行了创新，引入“集体研讨+”模式，融合专题研讨、分组讨论、实地调研以及与青年学生的互动交流。主办方表示，希望借此推动对话从理念阐述走向行动建议，形成可提交两国政府与社会各界参考的实质性成果。
对南加州大学而言，这场在洛杉矶本地举行的对话不仅是一场国际活动，也与校园内庞大的中国留学生群体、对国际事务感兴趣的学生社群密切相关。如何在当前复杂的中美关系下，理解彼此社会的变化、保留文化上的好奇心，并在学生阶段形成相对成熟的判断，正是此次对话活动与校园社区交汇的关键问题。
美国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会长斯蒂芬·欧伦斯（Stephen Orlins）从机构的历史出发，解释了在当前阶段更加强调人文交流的原因。他提到，“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即将迎来成立60周年，从1972年的乒乓外交时代起，委员会就一直致力于促进两国人民的人文交流。”他反复提出，“人文交流是中美关系的基础”，并强调在今天这种基础更加不可或缺。
针对近几年美中关系的紧张局势，欧伦斯提到，三年前委员会与清华CISS共同发起“中美民众对话”项目，先后在纽约、北京和洛杉矶举办会议。他表示，发起该项目目的之一，是思考人与人之间交流的障碍是什么，以及探索该类对话能否为两国政府提出富有成效的建议，用以促进人与人的交流。在他看来，如果基础层面的人文交流得不到改善，关系结构也很难保持稳定。
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杨斌则从教育合作角度出发，回顾了清华经管学院自1984年创建以来与美方院校在管理教育领域的长期合作。他指出，数十年的中美高校交流为双方相互适应与学习积累了宝贵经验。杨斌特别强调：“谦逊的领导力非常重要，领导者需要更认真地倾听本国民众，也要倾听彼此”。他补充表示，当代领导人应该向年轻一代学习，并把这样的跨代、跨国对话视为一种互相学习的过程。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达巍进一步从结构层面解释人文交流的重要性。他提出，安全与军事、经济与贸易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列为中美关系的“三个支柱”。其中，人文交流“往往是双边关系中最重要的一项，因为它深深扎根于两国社会”。
长期研究中国问题的美国学者、威尔逊中心基辛格研究所前所长戴博（Robert Daly）提出了更深层的忧虑。政治层面的不信任固然重要，但在日常生活层面更值得注意的是双方对彼此的兴趣在减弱。他指出，近年来中美两国在政治和文化层面的互信明显下降，这不仅影响到留学生和游客的双向流动，也影响到大众文化中对对方社会的关注度。
戴博提到，今天的中国和美国在签证、新闻机构驻外、游客往来等方面都面临阻力，很多人即便有条件也不再主动选择去对方国家学习或生活。他直言，自己更担心的是“正在失去相互的好奇心”。这个危机背后固然有政治宣传和安全审查的因素，但也与大众文化和个人层面息息相关。
对学生群体而言，这种“好奇心减弱”的现象并非只是断言。对于没有机会出国的美国学生来说，他们接触中国的主要途径往往是课堂材料、新闻报道和社交媒体上的片段信息；而对于许多中国留学生而言，美国社会的复杂现实也容易被国内外的信息环境简化。
中国著名导演姜文则从媒介演进的角度提供了另一种解读。他说：“我认为情况并没有那么悲观，因为虽然表面上交流减少了，但实际上通过社交媒体等现代工具，人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方便了。”虽然当下人们可以借助科技实现更便捷的远程交流，姜文导演依旧对面对面交流的形式表达了肯定，“真正面对面的交流能带来深层次和多样的沟通方式，这是其他媒体无法替代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在面对面交流的基础之上”。
在新的表达方式和技术不断涌现的背景下，关于文学和电影可能面临“消逝”或被取代的担忧时有出现。姜文指出，“文学、电影、短剧等艺术形式之间一直存在此起彼伏的更替。有人说‘文学死了’，是因为文学在某个阶段取代了其他表达方式。今天短剧和短视频的出现，也可以被理解为新的表达形式在获得空间。” 他进一步表示：“这种形式的互相取代其实不重要。我认为关键是它们在前仆后继地完成一个交流的主题。艺术表达和讲故事方式的变化，本质上都是人类情感和思想的交流。”
他强调，“大家应该看到‘取代’、‘被取代’这件事情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它就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在交流和讲故事而已”。在他看来，真正重要的问题不是电影是否被短剧“抢走”观众，而是年轻一代是否仍然愿意通过不同媒介认真地听故事、讲故事。
后续的讨论涉及全球电影市场低迷、好莱坞与其他国家电影票房下滑等问题，同时关注短剧在满足观众情绪需求方面的作用。参与嘉宾认为，传统长片和新兴短剧并存，反映的是媒体消费方式的多样化，而非单一形式的终结。
对于拥有全美著名电影艺术学院和传媒学院的南加州大学而言，这些讨论具有直接的现实参照。许多南加州大学的学生们一边在课堂上学习好莱坞著名电影，一边在课外创作短片、Vlog及各类社交媒体内容。这些学生们既是传统影视教育的学习者，也是新媒体内容的创作者。会议上关于“形式更迭”与“讲故事本身”的讨论，亦对学生群体提出启示：在碎片化的信息环境中，如何保持对另一种文化与社会的深入理解，既需要教育的引导，也离不开个体的主动选择。
在总结近几年的对话经验时，欧伦斯提到，前两届“中美民众对话”更多围绕“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理念”和“探寻前行之路”，今年则希望在以往的经验基础上“认真梳理现有障碍，形成有建设性的建议”，把对话逐步引向更实质的行动。杨斌也在发言中强调，“新的形式旨在使对话更像一条轨道，以促进学习之旅。参与者可以有意义地参与其中，就重要议题达成一致，并共同寻找解决方案”。
对于南加州大学的学生而言，理解当前中美关系不仅是“关注国际新闻”的选择，更与课程学习、学术研究及未来发展路径密切相关。USC Dornsife文理学院（Dana and David Dornsife College of Letters, Arts, and Sciences）东亚语言文化（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与东亚研究（East Asian Studies Center）学术部门长期致力于构建跨文化理解的课程。在课程上与来自不同背景的同学交流看法，本身就是“人文交流”的一种实践。对于相关专业的学生来说，有意识地比较不同国家媒体对同一事件的叙述逻辑，而非依赖单一的信息来源，也是重新建立“文化好奇心”的一种方式。
中美关系的走向会受到政策、技术与安全议题的多重影响，但能否在社会和个人层面保留足够的好奇心与理解意愿，根本上取决于新一代的认知选择与行动意愿。对南加州大学的学生们而言，关注“中美民众对话2025”，不仅是理解世界的渠道，更是审视自我、参与塑造未来两国关系的起点。
编辑：Leo Li
审校：Yiyi Zeng